那只手并未与黑铁锁链的实体发生任何碰撞。

在锁链即将触及其皮肤的前一刹那，楚牧元的手掌仿佛穿透了物质的界限，变得半透明。

他虚空一抓。

这一抓，没有抓住冰冷的钢铁，而是直接攥住了铁鸦神魂深处，那团一直瑟瑟发抖、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灰黑色能量体——恐惧。

那是铁鸦纵横半生，杀人无数，却始终无法摆脱的、对死亡与孤独的本源恐惧。

“这种火，我刚烧过。”楚牧元看着铁鸦惊骇欲绝的眼睛，低声自语，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，“很烫。”
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他左掌掌心那抹奇异的微红骤然亮起！

那是他锻造自身恐惧时，所残留下的“道婴”余温。

炽热、纯粹、蕴含着破而后立的法则之力，瞬间将铁鸦神魂中那团污秽的恐惧之火点燃、熔炼、提纯，并以一种不讲道理的霸道方式，将其彻底翻转！

“啊——！”

铁鸦猛地爆发出一声凄厉却又带着解脱之意的长啸。

那呼啸而至的黑铁尸锁，在距离楚牧元眉心一寸之地颓然凝滞，失去了所有力量，“哐当”一声砸落在地，溅起一片尘土。

楚牧元看也不看那锁链，反手一掌，对着失魂落魄的铁鸦，隔空轻轻拍下。

一道凡人肉眼不可见的、由极致恐惧转化而来的金红色光芒，如一道神祇的恩赐，没入铁鸦的天灵盖。

铸惧为勇！

刹那间，铁鸦的识海天翻地覆。

他看见了那个最真实的自己——一个在尸山血海中无助哭泣、瑟瑟发抖的孩童。那是他所有力量与凶戾的根源，也是他永恒的心魔。

而此刻，一道金光注入。

那孩童的身上燃起了熊熊烈火，却不是毁灭，而是新生。在火焰中，他站起身，弱小的身躯化为一只骨骼峥嵘的雄鹰，展开双翼，眼中充满了敢于搏击九天风暴的决绝与悍勇！

现实中，铁鸦浑身骨骼发出一连串爆豆般的脆响。

困扰他多年的金丹初期瓶颈，在这精神的涅槃中，竟应声松动！

他猛地睁开双眼，眼中的凶戾与浑浊一扫而空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毅与清明。

他呆呆地看着台阶上那个青衫身影，眼神从惊骇、迷茫，最终化为了狂热的、近乎神化的崇拜。

扑通！

铁鸦推金山，倒玉柱，双膝重重跪地，整个上半身深深地匍匐下去，额头紧贴着冰冷的石板。

“铁鸦……拜见宗主！”

他的声音嘶哑，却带着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臣服与虔诚。

目睹了这神迹般的一幕，广场上那数百名原本还在鼓噪的散修，此刻早已鸦雀无声。他们脸上的嘲弄与轻视凝固，随即被巨大的震撼与不可思议所取代。

扑通！扑通！

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驱使，一个，十个，一百个……所有的散修，齐刷刷地跪倒在地，对着那道青衫身影，献上了他们亡命徒生涯中，第一次心甘情愿的膝盖。

……

接下来的三天，归墟岛进入了高效的整编期。

楚牧元并未打散这些散修原有的编制，他深知这群人的野性，强行拆分只会适得其反。

第722天，议事大殿。

楚牧元当众任命铁鸦为七情魔宗外门统领，赐其麾下五百散修番号为“玄鸦卫”，负责岛屿的外围巡防与警戒。

铁鸦激动得满脸涨红，领命的声音吼得整个大殿都在嗡鸣。

然而，当宗门进入下一个议题时，刚刚还热火朝天的气氛，骤然冷却。

“……基于我们目前的资源，常规的护山大阵无法抵御元婴期修士的攻击。”姬瑶光站在沙盘前，冷静地分析道，“唯一的破局之法，就是构建宗主提出的概念性防御念兵——【众志之城】。”

她顿了顿，目光扫过下方以铁鸦为首的玄鸦卫众头目。

“而构建此阵的前提，需要每一位参与者，在阵法启动时，短暂地……开放自己的神识海，与主阵眼形成链接。”

“嗡！”

一言激起千层浪。

大殿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。

刚刚还满脸狂热的玄鸦卫头目们，脸色齐齐一变。开放神识？那和把自己的脖子送到别人的刀口下有什么区别？

铁鸦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。他自己对宗主自然是百分之百的信任，可他太了解自己这帮兄弟了。他们可以为你卖命，但要他们交出性命的控制权，那是另一回事。

信任，是比恐惧更难锻造的东西。

楚牧元坐在主座之上，平静地看着下方众人眼中闪烁的畏惧与抗拒，一言不发。他明白，强压是行不通的，必须有一个人，一把钥匙，来打破这个死局。

他的目光，缓缓落在了铁鸦腰间那根沉寂的黑铁锁链上。

那根锁链，既是他们冲突的开始，或许，也能成为他们融合的桥梁。